《泽州府志·关隘·古迹》记载:“县南90里,太行绝顶,群山廻匝,道路险仄,中建小城若铁瓮,唐初筑此,以控怀泽之冲,其城甚小,故名(碗子城)。”“又以其山险峻,形如碗然,云碗子城。”
我很多年前就听说过碗子城的大名,很想瞻仰他的风姿。今年清明节过后有了空闲,便和女儿从晋城开车出发,沿着晋济高速南行,在天井关出口下高速转入S333省道碗周线(碗城村至周村镇段),把车子在碗城村停好后,徒步游览了碗子城。
碗子城位于泽州县晋庙铺镇碗城村(现已并入大口村)外的太行山腰,依山傍谷而建,城中央有一条南北走向的石砌小路,在古时候,是晋庙铺镇天井关(包含星轺驿、横望隘、大、小口隘、羊肠坂等)的组成部分,2004年,被山西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第四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11年,冯小刚导演拍摄电影《一九四二》的时候,曾在碗子城进行取景,因此,碗子城更加声名大振,饮誉四海。
我每到一处游览,总会事先搜集一些资料做做攻略。关于碗子城的由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人说,碗子城是东汉忠良大将军铫刚被奸臣诬陷,发配到这里后修建的;也有人说,碗子城是中唐大将郭子仪率部所建;还有人说,咸丰十一年(1861年),泽州知县派兵增建了这座关隘。
我不是学者,仅仅是一名热爱山水崇拜英雄的散漫人,所以碗子城修建于什么时候,于我也并不重要。我只知道,碗子城是太行陉上的第一哨,也是清化一大道离开山西境内的最后一站。太行陉起于沁阳市西北35华里处,止于泽州县南部晋庙铺镇的太行关(亦称天井关),在中华文明几千年的历史烟尘中,充满了凶险的考验和浪漫的诗意,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同时也为晋豫两省的交通贸易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清化一大道是以泽州县周村镇与博爱县清化镇为两端,自泽州县周村起,经岸村、南上坡、望头、南岭上、冶底、上犁川、东岭口、新房洼、天水岭、天井关、沙石堡、石槽、晋庙铺、水奎、拦车、岔道口、草底铺、山尖、油坊、化布施、大口等地,从碗子城走出山西地界,进入博爱县清化镇。
小城多古意,英姿百代留。我环游欣赏着这座东西长约30余米,南北宽约20多米,城墙高5~7米,宽4米,总面积不过1亩的山间关隘,瞩目东门“南通伊洛”,西门“北达京师”的字样,用脚步细心丈量城内北面的六间石头房子,并在城外30余米长的羊马墙边拍摄了照片。顺着提示牌行进,在陡峭山坡上,还分布着“孟良寨”“赵国长城”“焦赞城”“藏兵洞”等历史文化遗址,于千百年的时光中,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不足4平方公里的范围内,还可以从北到南看见4条层次分明的道路,他们分别是“孔道”“古羊肠坂”“官道”和“碗周线”。出碗子城南约20多米,可见山崖上刻有“古羊肠坂”四个大字,一说为大清朝“两代帝师”翁同龢所书,一说为广西全州人蒋琦龄所写。碗子城西南不到1公里的山壁上,还有3处元代铭记和1处石龛,龛内刻着1佛2菩萨的造像。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伫立碗子城头,沐浴在微风不燥,阳光正好的静谧春光里,面对块块历经千万年风霜雨雪洗礼的筑城之石,我仿佛听见了清化古道上的哒哒蹄声、思乡小曲,看见了太行雄关前的金铁交鸣、血肉横飞。在历史的长河中,南来北往的骡马商队,文人雅士,他们或是上京赶考、做官远行,或是走亲访友、游历山川,或是贩茶卖煤、兵戎相见,他们当然会留下许多令人感叹的诗篇和瑰丽的传奇。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古今照贤良。历史浩瀚渺茫,历史近在眼前。碗子城既听过曹孟德“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催”的吟哦,也听过李太白“五月相呼度太行,摧轮不道羊肠苦”和白乐天“马蹄冻且滑,羊肠不可上”的慨叹;既见过秦昭襄王尽征三秦勇士北上太行对垒赵军,血流成河的残酷,也见过中唐名将郭子仪劈山叩石,在此建城的艰辛;不曾忘记赵匡胤御驾亲征,负石筑路,大败李荺,夺得泽州的荣光,也难忘明将徐达取道怀庆,攻克碗子城夺取泽潞的神勇;更难忘二十世纪六、70年代,人民解放军为了应对非常时期的战略需要,在这里修筑大量地下坑道的未雨绸缪……
忠骨深埋春草碧,烽烟散作暮云平。1939年,国民革命军第40军39师,在太行关碗子城一带与日寇遭遇,阻击日寇47天,消灭日寇2000多人。丧心病狂的日寇见久攻不下,竟然施放了毒气弹,最终致使3000多名抗日将士,全部为国捐躯罹难……太行英雄气,碧血黄花香。泪目潸然,向英雄们致敬!
青史几行名姓在,乱峰如戟破苍穹。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连翘花和山桃花正在热烈盛放,金黄与粉红交织镶嵌在山林之间,微风轻拂,花浪翻涌。低头默想,思绪如潮,远古和现代交替闪现,不由得想起了于谦的《太行途中杂咏》:“碗子城边路,年来几度过。山川认行色,花鸟熟鸣珂。恋阙情何限,瞻云思转多。壮怀成激烈,弹剑欲高歌。”于谦在仕途生涯中多次途经碗子城,山川花鸟都熟悉他那匆匆行色。从沁阳北到天井关这一段40公里盘山路,海拔陡然跃升了500多米,想想都知道有多难走。民谣“羊肠坂,八百盘,盘盘如过鬼门关”,就是再真实不过的写照。然而,英雄无畏,知难而上,愈挫愈勇,他有心系国家与民族安危的壮怀和豪情,坚定而浪漫。人民有情,永远记住了于谦的名字,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石灰吟》:“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更是因为他民族大义和忠勇情结,他的精神已经成了中华民族英勇不屈舍身成仁的精神底色和永远榜样。他是历史天空中闪耀着的最耀眼的星星之一。
玛格丽特·杜拉斯在《情人》中写道:“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的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我也一样,相较于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人工景观,我更喜欢夕阳西下的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浓缩着历史精华的碗子城啊,我的叩拜已是姗姗来迟,但仍然不妨碍我在您的城头上高歌一曲,见贤思齐,致敬远古,奋发图强。
正像断臂维纳斯的残缺之美,能够激发人们的想象力和情感共鸣一样,这座沧桑雄奇的古关隘,也深深地触动了我多愁善感的神经,脑海中禁不住翻腾起了平时常哼的《三国演义》片尾曲,毛阿敏那忧伤高亢的旋律穿越而来:“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湮没了黄尘古道,荒芜了烽火边城,岁月啊你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历史的天空闪烁几颗星,人间一股英雄气,在驰骋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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