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1949年由4000余名太行、太岳优秀儿女组成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长江支队,怀着对党对人民的无限忠诚,以高度的阶级觉悟、高昂的革命豪情,告别巍巍太行,南下福建他们无论是在接管和巩固政权,还是在领导人民进行反霸剿匪、土地改革、民主 建设和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中,长江支队在新中国的建设中都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编者:韩玉芳)
从2008年1月25日中国冰雪大灾的日子父亲离去,时间过得真是快,到今天已经五百七十多天过去了,闲时每每想起,父亲的一生,真是太不容易了……
父亲少年为了全家生计每天起早贪黑,赶着小毛驴走乡过镇,翻山越岭去卖煤炭,为了全家老小能有口饭吃,无论是赤日炎炎,还是冰天雪地,父亲从来没有间断过。后来父亲参加革命工作,更是冲锋在前,父亲的主要工作是支前,为部队凑集物质、钱粮,当时无论工作有多重,任务有多少,但他总是能非常出色的完成党和政府安排交代的工作,所以当时父亲赢得了“支前大王成补台”的美誉。1949年4月,父亲响应党和毛主席的号召,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长江支队”,从晋城出发,翻越了中条,太行,武夷;横跨黄河,长江,淮河,钱塘江,途经八省六十三县,跋涉6450余里,随同三野十兵团等进入福建,会师地下党组织,接管政权••••••
父亲在福建工作生活了37年,从27岁南下前的青春少年到86年回晋城安置时已经是满头白发年过花甲的老人了,父亲把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都留在了福建这片热土上。
当年南下后,福建还有15万敌军,5万多土匪,全省大部分地区还未解放。连年灾荒加上敌军的掠夺,全省社会秩序混乱,物价暴涨,人民处于饥寒交迫、水深火热之中。而且对父亲这些北方人来说,福建话非常难懂,可以说根本听不懂,所以工作不好开展,困难比较多。当时福建有三多:山多、雨多、蚊子多。父亲每次下乡工作都要带上武器,遇上土匪袭击是常有的事,许多和父亲一起南下的同志就牺牲在土匪的枪下。有一次父亲去乡下开展工作,那时候不要说汽车,连公路都没有,下乡工作要翻山越岭,手脚并用,父亲独自一人返程途中突遇大雨,山洪暴发,父亲来到一条溪旁,发现溪水暴涨,而摆渡的群众早已不知去向了,这时雨越下越大,周围唯一可以避雨的地方就是一个殓尸房,殓尸房门窗皆无,四面洞开,只有几具穷人的尸体简单的用席子包裹放在地上,四周空空如也。这时父亲爬了一天的山路,又累又饿,腹中早已是咕咕作响!原想能早点赶回城吃饭,没想到却被暴涨的溪水阻挡在半途!这时雨越下越大,四周又一个人没有,父亲独自一人只好站在几具尸体中间,天渐渐黑了下来,到处也看不到光亮,只有呼呼的风雨声,和远处不时传来几声不知是何种野兽的怪叫声,当时我父亲身上也没带火柴,所以只有靠体温把身上的湿衣服暖干,陪着几具尸体一直等到天亮!后来父亲和我谈起此事说的很简单,但我常常想,在那个风雨大作的夜晚,在那个遥远的不知名的山里,在那个小小的殓尸房中,连凳子都没有,有的只是几具冰冷的尸体陪伴着,又累又冷又饿,父亲是怎样度过那个夜晚的呢?父亲整晚上在想什么呢?……
我是家中独子,父亲对我疼爱有加,从舍不得对我说句重话,在我上大学的那一年,我生了一场大病— 腹水,当时我父亲已是宁德县的县长,虽然说当时医疗费并不贵,但为了给我治病,父亲最后连手表都卖掉了,那时候父亲作为一个四十万人口的大县的父母官,每天上班连手表都没有,工作也带来了许多不便!想想父亲一生,“清正廉洁”四个字是当之无愧的。
经过十几年,在福建的生活刚刚有些好转,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许多像父亲这样的南下干部首当其冲的受到打击迫害。像父亲的好友原宁德县委第一书记王明章后调任福建省粮食厅副厅长,在文革中就莫名其妙的吊死在粮食厅大院的厕所里,是自杀还是谋杀至今仍是一个谜!为了躲避造反派的冲击,宁德县政府许多领导都离开了宁德躲了起来,但父亲还在县政府里坚守着。最后,十里八乡的数千造反派把县政府包围了,把剩下没走的几个领导都抓了起来,拖到了单石碑(宁德地名)开大会批斗!因为当时父亲任分管财粮的付县长,造反派非常需要父亲的手条,这样就可以从县银行拿钱了,当年整个县财政也不过几百万元,只要父亲签一个字,几千人很快就会把银行提空了。为了拿到钱,造反派让父亲受到的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的侮辱、最屈辱的人身折磨、最暴力的肉体打击。父亲明白,就是打死也不能签字所以只是咬紧牙关,无论造反派如何打骂威逼利诱,就是一言不发。经过十几天的批斗,造反派终于也松懈了下来。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父亲趁着看守熟睡之机,逃了出来,父亲当时被斗的连鞋子都没有,衣裤也全烂了,整个人活脱脱就是一个乞丐!父亲身无分文,腹中空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偷偷找通讯员借了一辆破旧自行车,一口气逃到了福州。宁德距福州二百多里地,当年可全是崎岖的山路,一边是山另一边是悬崖峭壁,父亲独自一人,在漆黑的夜晚,又没吃饭,一口气骑到福州,那是一种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啊!那是对体能的极限挑战,那是对死神的挑战!因为:不逃跑,必死!
离休以后,父亲回到晋城安置,几十年的革命生涯和长期艰苦的工作环境让父亲全身是病。年纪大了之后,每天饱受病痛折磨!高血压、冠心病、前列腺增生、阿米巴痢疾肠炎……父亲百病缠身。由于肠胃不好,父亲只能粗茶淡饭,有时吃点肉,整晚肚子就疼的受不了。晚上都不敢喝水,就是这样整个晚上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起夜去小便,却总是尿不出来……直到去世的前3年才做了前列腺手术,晚上能睡个好觉了,可惜,不到一年,父亲就不小心把肱骨摔断,从此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一直到去世,饱受了肉体的疼痛,精神的空虚折磨。在父亲做完手术的一年零八个月里,我常常劝父亲,想给父亲请一个特护,因为按父亲的级别待遇完全是全报销的,父亲总是反对说:“国家已经给了我许多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能给国家省点钱也就是我还能给国家做的唯一贡献了……”(责任编辑:韩玉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