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绝唱

苏金松
2017-02-12
来源:晋城党史网

——一对好父母呵护痴呆儿的舔犊情结

               

在陵川县山城,一对均80余岁的好父母多年含辛茹苦抚养痴呆儿的动人故事广泛传诵着,一曲高亢的爱子之歌在蓝天下久久回荡着。这对好父母就是崇文镇城北社区85岁的退休教师曹云鹤与他83岁老伴秦金花。如今,痴呆儿在两人的精心呵护下已度过54个冬夏。

(一)

曹云鹤是位教师,在长达38年的教学生涯中,多年任县一中、二中的音乐教师。他多才多艺,很有才华,名誉全县。妻子秦金花是位农民,有着黄土人的质朴善良。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云鹤有了两个很乖的儿子。1963年6月5日,金花又生下一个呱呱男婴。

襁褓中的三儿子长得胖乎乎的,云鹤夫妇随口把他昵称为“老胖”。云鹤年迈的母亲和两孙儿常逗老胖玩,一家人其乐融融。

没有想到,老胖两岁多了,腿站不起来。更急人的是三、四岁时,还不会说话,只会“啊啊啊”地愣叫。云鹤两口多次去县医院求医,医生看后,说孩子属小儿痴呆症。这对云鹤夫妇简直是晴天霹雳。两口子欲哭无泪,他们不知道老天这样无情!

曹家生了个痴呆儿的消息在社会上传开了,人们街谈巷议。

很长时间,云鹤两口像霜打蔫了的庄稼抬不起头来。是母亲的话拨开了他们的心扉:“儿啊,活在世上的人要有真情,要有善心,做父母的更应这样。‘胖’虽有病,但他是你们的骨肉。孩子可怜,更需要人照顾。你们不要嫌弃他,要决心把娃拉扯大。我只要活一天,就帮你们一把!”

母亲的教诲,使云鹤两口子本未泯灭的爱子心火再次燃烧起来,坚定起育儿的信心。从此,娘仨一心不二地共同挑起了照料老胖生活的重担。

1965年,金花又生了个儿子。几年后,四儿子长得活泼可爱,但云鹤两口还是把更多的爱洒在呆儿身上。老胖七岁时,吃饭一直得有人喂,云鹤两口操心着他吃喝的数量,拉撒的时间。就这样,老胖也免不了把大便糟蹋到被褥、身上,金花总是赶快把儿子身上和衣物清洗得干干净净。那时候,云鹤要去上课,金花得上“大寨田”。临出门,他们把老胖抱进平躺下的杌凳内,准备了食品,让行动不便的母亲看着老胖和小儿。他们回到家,先要抱起老胖亲几口,才去操劳家务。晚上睡觉,金花和老胖、小儿在一起,老胖好哭,她总是把他抱在怀里,小儿却在身背后被冷落着。

有几位好心的邻居看见曹家太辛苦,就试探地向他们建议把小儿子抱养出去。有一天,曹母语重心长地对云鹤说:“……云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十根指头掐着哪根也疼,咱爱‘胖’,难道就不爱小四?!亲骨肉不能分开,咱们就是再苦再累,也要让他们弟兄们在一起!”说着,禁不住老泪纵横。云鹤听了好激动,从此,一家人再缄口不言抱养的事了。

老胖九岁时,意想不到地会爬了,是用肚腆着地向前拱,云鹤两口十分惊喜,马上拿玩具逗他前行。十岁时,老胖站起来了,云鹤两口眼里含着泪花扶着他学走,尽管儿子腿上没劲,但他们充满了希望,云鹤并高兴地给儿子起了个“国光”的学名。

1977年12月18日,云鹤母亲去世了。老人在弥留之际,对着云鹤两口悲切地说:“‘胖’是我心上的肉,我放心不下……我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你们照顾好娃!……”这时候,云鹤流着眼泪把国光抱到母亲面前,金花泣不成声地安慰母亲:“妈,你放心。你的话,我和云鹤永远记下了!”一家人都哭了,国光神情哀怜,曹母这才安祥地闭上了眼睛。

(二)

云鹤的母亲去世后,他两口一刻也没有忘记老人家临终前的话,步履维艰地走上了漫长的育儿之路,经历了许许多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困苦。

国光十四岁了,云鹤两口看他发育虽然缓慢,却也能抖抖擞擞走路,会把食物撒得里七外八地自己吃饭,就想,只要多给儿营养丰富的食品,他的智力可能会有改善。于是,他两口就尽量让国光吃好的。那时候,云鹤家中吃肉很少,但一有肉吃,金花就多给国光碗里夹几片,鸡生下的蛋,也常给冲上喝。

云鹤两口从来没有对治国光的病失去信心,有一年,解放军医生来陵川用新针疗法给聋哑人治病,云鹤和金花即带国光去就医,那么长的针扎在儿子的哑门穴上,国光痛得“哇哇”直叫,那时,云鹤两口觉得针像扎到自己身上一样。他俩总希望奇迹出现,经过40多天针灸治疗,一点效果也没有,云鹤心灰意冷。

国光十五岁时,能蹒跚地到附近大街小巷转悠了,出门时,金花常是给儿穿好衣服洗好脸。国光回家后,总是满身泥土,口水流满前襟,冬天前身冻得像冰瀑,更难堪的是有时还拉了一裤档大便。那时,云鹤两口就马上给儿拾掇利落。为了让国光能顺利解手,云鹤两口用松紧带给他做了条连档裤,这样一来,解手就方便多了。因为国光头脑太简单,常把大便拉撒在大街小巷和商业店、部门口,因此惹得环卫人员、业主来找曹家,这时候,云鹤两口总是很不好意思地给人家道歉,并马上拿上工具,去清理粪便,还把地打扫干净。

有时候,国光还在垃圾堆上拣一些烂菜吃,因此经常闹肠胃炎。1979年夏季的一天深夜,国光突然哭闹、呕吐不止。云鹤急了,背起儿子同金花就往医院跑。儿重得要命,云鹤在路上累得气喘吁吁,总算到了县医院大门口,突然,国光“哇”地又吐了,泛酸的胃容物,蠕动的蛔虫,从云鹤的脖子上浇灌下来。他放下孩子,干脆脱下上衣,用衣服把儿子和自己身上、地上的脏物擦净。然后去找着值班护士和医生。那一次,云鹤两口在医院度过了三个不眠之夜。

上世纪70年代,是曹家最困难的时期。那时候,云鹤月工资才34元钱,生产队人均口粮200来斤,三个儿子都上学读书,更难过的是母亲老迈不能动,大儿子晨光还患了肾炎,为治病,云鹤花了许多钱,闹得债台高筑。因此,他一家人只能节衣缩食,勉强度日,但云鹤两口从未亏待过呆儿。好在仨儿子在学校学习成绩斐然,给他两口子带来希望。

1982年,是云鹤一家人比较风光的一年。那年秋季,大儿子晨光武汉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北京人民出版社工作,二儿子曙光考上了山西师范大学,四儿子黎光考上了山西大学。立刻,曹家出了三个大学生的消息再次在全县造成轰动。

命运最会捉弄人,云鹤两口怎么也忘不了1983年。年初,云鹤大儿子晨光在北京得病,住进医院。立即,云鹤和金花忧心如焚地找来亲戚,把老胖安顿好,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北京。

在北京市中医院,云鹤两口见到了浑身浮肿,面目全非的儿子晨光,他俩顿时大吃一惊。医生一旁告诉,病属尿毒症,已接近晚期,眼下采取的是透析疗法,配服中草药。云鹤两口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在北京那些个忧愁忧伤的日子里,云鹤两口除了悉心服伺儿子外,就是暗地里以泪洗面。大年刚过,人民出版社和中医院医生积极支持曹老师到其他医院给晨光看病。于是,云鹤带晨光跑了北京市的协和、友谊等十几家著名医院,请专家会诊,得出一个治疗方案就是换肾。云鹤当时选定到友谊医院,通过检查,医生却百般推诿说:“你儿子现在肝脏也有问题,再说换肾后会出现强烈排斥反应……”云鹤恳求说:“我听说换亲体的肾排斥弱,就换我的吧!”医生惊讶地看着云鹤,摇摇头说:“你年龄大了……”云鹤争辩说:“不,我健康!”。医生看无法说服他,于是问起晨光有几个兄弟姊妹,当得知曹家有一个20岁的痴呆儿时,就说:“如果呆儿身体健康,可以将他的一个肾作移植。”云鹤一听,喊着说:“不,我不同意!他是弱智,身不由己,我当父亲,不能让儿残上再加残!就换我的肾!只要能救晨光,我搭上老命也值!”医生被伟大的父爱感动了,只好答应和院长研究研究。

就在当天下午,晨光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没几天,他就以28岁的年龄病逝了。

云鹤两口痛失爱子回到家,每天神经质地看着什么都掉泪,晚上常失眠。是国光的憨态可爱给了他们安慰。

80年代后期,国光可以慢腾腾地走遍整个县城,不过他越是走得远,越不知道怎样返回家,这就苦了云鹤两口,吃饭时间得到处找他。好在云鹤两口精心抚育痴呆儿的美谈全城已是妇孺皆知,并激起人们的同情,在云鹤两口找儿时,总会有人提供信息,关键时候,邻居帮助寻找,还有人老远把国光送回家来。云鹤两口深深感到了社会的关爱和温暖。

也有意外的遭遇。1984年夏季一天下午,云鹤和金花去5里外的责任田。6点时,忽然狂风呼啦,黑云滚滚,电闪雷鸣,他俩担心国光的安全,收拾了工具就返家,没跑多远,瓢泼大雨夹着豆大的冰雹倾泄下来。回到家,他们见儿没回,就蹚着雨水泥泞分头在大街小巷到处找寻,足有两小时,云鹤才在县党校门口厦廊下见几位群众簇拥着自己的儿子。云鹤心里好感动,口中直说“谢谢!谢谢!”金花也跑遍了全城,那次,她被冷雨打得感冒了好几天。

1989年9月29日晚上8时,国光还没回家,云鹤和金花分头去找儿子,邻居们闻讯也来帮着到处寻,午夜1点了还是没结果,他两口无可奈何只好让邻居们回家休息,自己在门口坐着等着。这时,寒夜阴森,万籁俱寂。他两口泪水止不住直流,心里暗暗祈祷着。就在凌晨4点时,云鹤忽然隐隐约约看见大门那边有个黑影晃动了一下,金花赶快跑过去,真是鬼使神差,果然是儿子,她喜出望外,一把搂住国光,真情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

云鹤两口在抚育国光漫长的道路上,面对的是智力连一个2岁娃都不如的呆儿,他俩常常揣测儿子的内心所需所爱,以便更好地照顾他。云鹤发现国光也很喜欢音乐,每逢街上有庆典活动或文艺演出,他就领国光去看,那时候,他和儿子就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引来周围群众投来钦佩的目光。在家中,老胖寂寞难耐的时候,云鹤操起二胡或板胡,拉一首《步步高》,奏一曲《小白菜》。旋律高亢欢快时,呆儿手舞足蹈,啊啊直乐;音调悠扬动听时,他喜形于色,竖耳静听。大儿子晨光去世后,云鹤无心再拿乐器,但国光哇哇直求,他欲罢不忍,只得满腹愁怅地提起胡琴,一曲未完,云鹤看着憨态无邪的胖儿,想起英逝的晨光,自己早已是泪眼模糊了……

(三)

20世纪80年代后期,云鹤的二儿子曙光和四儿子黎光完成大学学业后,分别在长治、太原市参加了工作。以后,两儿在外又相继结婚成家。云鹤也于1992年办了退休手续。两对儿女深知父母亲一生活得太苦、太累,太不容易,也愧疚不能给二老分忧尽力,为表达孝心,他们经常给家中寄钱,邮物,写信让二老保重身体,也常给兄弟国光购买点特殊礼品。

两儿子事业有成,尽管云鹤家庭长期困难,还是住着三间古老破房,但老两口精神上却有了满足。这时候,国光成了他们生命的寄托,精神的支柱和生活的全部。1997年,云鹤挤钱买了电视机,从此,国光也能看上电视了。

90年代后期,国光的行走大不如前。1999年农历正月十四那天,云鹤照例和国光到街上看红火,他突然发现儿的腿脚迈步异常,一颠一颠站立不住,只得将他背回家。他和金花想,儿可能是脚腿扭了筋,就马上给他用热水敷洗。十六那天一早,国光的两条脚脖子竟肿得老粗老粗,起不了床。云鹤赶快去医院请来一位熟悉的医生,医生来到家一给国光听诊,他的心跳每分钟竟达120次,血压也很高,医生说:“怕是心、脑有毛病,开些药试试吧……”当时,云鹤简直不能相信这位医生的话,金花伤心得直是哭泣。

云鹤按医生开的处方买回一大堆治疗心脑血管病的药,经过治疗,国光其它病状消失,但他的两腿从此瘫痪了。

国光不能走动饭量减少,尤其代谢极差,出现便秘,解起大手来,撑得肛门直流血,疼得他“哇哇”直叫,那时,急得云鹤老两口手忙脚乱。后来他俩听从医嘱,掌握儿子排便的规律,在便前五、六小时就让其服“果导片”、“润肠丸”,在儿子方便时,又往他的肛门内打“开塞露”,一般问题就解决了。但有一次,这些药物都用过了,还是不济事,金花于是用小木棒在儿的肛门口慢慢将干结的粪便抠出,正抠着,没想“哗”地一下,粪便泄了她一手、一身……


(四)


时光进入新世纪。曹老师与老伴金花七十多岁,痴呆儿也有40岁了。虽说国光腿瘫痪不能行走,但其它疾病几乎没有了。曹老师老俩身体也健康。更优越的是,他们在外工作的两个儿子给自己买下一处120平方米的楼房,时尚家什样样全,用上暖气、燃气,生活十分方便舒适。

曹老师老俩随着时间推移年龄增大。他们最大的忧虑是,如果自己与老伴有病身体不好或者一人离世,呆儿的生活该怎么办?尽管他的在外两个儿子承诺,要担负起照顾呆弟呆哥的后生,但曹老师老俩还是希望自己能多活几天,对国光也好。

前几年,曹老师突然有病,住了医院。这时他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恐怕没有了自己,老伴与呆儿难以生活。后来他的病治好了。当曹老师走在街上,有人问起他的健康时,曹老师总是坚强地说:“我不能死!我要走了,呆儿怎么办?我要活,还得好好活着,守着呆儿。”

2013年,50岁的呆儿突然得病,昏迷得几乎离世。那时,曹老师老俩口绝望了。他们想着,呆儿走了也好,总能了了他的一生,自己和老伴活也好,就去世也放心了。没想他的另两个儿子在医院找了医术很好的大夫,用上最好的药治疗,将呆弟救活过来。

如今,曹老师与老伴、呆儿幸福地生活着。虽说,老俩年龄挺大了,自理能力也差了,但他们有呆儿这个精神支柱,就是再苦、再累,心里也高兴。

朋友,这就是痴心父母的舔犊亲情,更是人间伟大的真情!曹老师夫妇19000多个日夜,用心血和眼泪编织成的故事,就是一曲高歌的真情绝唱!是人间的大爱!

我想,曹老师夫妇一生真情的付出,会感动天地的!命运老人一定会给他们格外的恩赐,让他们长寿,给他们幸福,送他们一个满意!

(责任编辑:韩玉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