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约道路——中国农村改革发展的新方向、新引擎

吴军雄
2017-07-05
来源:晋城党史网

近段时间,贵州省一个叫塘约的小山村,格外受到全国上下各阶层、各方面的关注和热议。首先,央视纪录片《长征》的总撰稿人王宏甲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多次深入塘约村进行调查,最终写出了《塘约道路》一书,首次把名不见经传的塘约推向全国。继之,国家有关重要人士高度评价了塘约经验。全国政协主席俞正声赞扬塘约为“新时期的大寨”。原中组部部长张全景则认为,塘约道路代表着“中国农村改革的方向”。接着,各地党政领导都敏锐地意识到塘约经验的份量,纷纷派人前往塘约观摩取经,累计前往塘约者,已有数百个考察团,3万多人。安徽省主要领导参观塘约后,甚至直接订购了两万本《塘约道路》让各级干部学习。

那么,昔日默默无闻的塘约,究竟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能够把全国的目光聚焦到它的身上呢?所谓的塘约道路,塘约经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结合有关资料,让我们共同来了解一下这个“黑马”般的新典型。

塘约村是贵州省安顺市平坝区乐平镇所属的一个行政村,下辖10个自然村,3300多口人,包产到户时全村耕地1572.5亩,劳动力1400多个,外出打工最多时达到1200人。这是一个非常贫困的山村。数字显示,2013年,塘约村人均纯收入不足4000元,属于省级二类贫困村。但是,从2014年起,仅仅三年多的时间,这个村就出现了惊人的变化,到2016年,全村人均纯收入提升到10030元,村集体经济从不足4万元增加到202万元。传统农业变成现代农业,“沉睡资源”变成“鲜活资产” ,破旧民房变成靓丽民居,泥泞小道变成宽阔油路。90%的外出务工人员返乡就业创业。全村138户,600名贫困人口,全部脱贫。村民全部都住上了新屋,过上了幸福生活。欣欣向荣的产业与优美和谐的环境交相辉映,促使人们更加齐心协力筑梦小康。

那么,塘约村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实现这样惊人飞跃的呢?

变化前的塘约,与很多村庄一样,患上了村庄空心化、人口老龄化、农业劳动力质量退化、一家一户的小生产难以面对千变万化的大市场等“三农病”。村支书左文学也曾卷入打工潮,但他很快发现打工不是长远之计,决定回乡发展。他试种过中药材,把握不好技术,失败了;改行养猪,遭遇市场价格下跌,连老本都赔了进去。后来靠养牛才赚到些钱。”作为村里有名的致富能手,左文学根据自己的经验得出结论:待在农村,靠单打独斗,规模做不大,很难抵御市场风险,能够发家致富的只是少数。村委会主任彭远科也在浙江打过三年工,他说,那三年,是流着泪熬过来的。打工的结果是“外头捡到梁上草,家里丢了老母鸡”,得不偿失。还有许多村民说,背井离乡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上不能养,下不能教,家不能管,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大部分承包地只能看着它撂荒。而更大的弊端在于,农村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分”得彻底,“统”得不够,村集体经济出现“空壳化”,村两委的调度指挥功能弱化,规模化生产难以组织,乡风文明无力引领。请客送礼大操大办的不良风气泛滥,压得村民喘不过气。

塘约之变,发端于2014年6月3日的一场特大洪灾。洪灾发生的当晚,塘约村党员和干部分头救灾,把老人、妇女和孩子转移到安全地带,全村无一人伤亡。灾害面前,群众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共产党员是大家的主心骨,基层党组织是大家的依靠。

洪水冲毁了房屋、道路和田地。庄稼没了,地界也没了。面对无家可归的村民,左文学千万遍地问自己:“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6月5日,,时任安顺市委书记周建琨踩着泥泞,,出现在被洪水洗劫后的塘约村。此时左文学与村干部正在帮一对残疾夫妻修房子。几名妇女听说来人是市委书记,一下子把周建琨围住哭诉:“”啥都没了,房屋倒了,粮食也泡水了……帮帮我们吧!”周建琨动情地问:“怎么帮?”众人七嘴八舌道:“先帮我们修路。”周建琨很感动:塘约村人不要钱不要粮,要的是路。他对左文学说:“你这个村子有前途”。左文学心想,大水冲得什么都没了,还有啥前途?“你为什么不成立合作社?”周建琨问。他接着说,“从这次洪灾中,我看到你这个班子的凝聚力很强,群众也很有志气,,组织起来力量就大了,要发挥群众的内生动力。”        

周建琨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上级领导。他作风踏实,据说在这次灾害前后,他就到塘约村明察暗访11次,对这里的情况非常了解。他的政策水平也很高。说出的话见解深刻,让人思路顿开。

正是听了周建琨书记的话,本来就心思灵动的左文学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家产没了,只有背水一战!地界没了,反而没有顾虑。自己不是一直认为农村土地分得彻底、统得不够吗?这场大水灾, 不就是加强统一管理、统一经营的好机会吗?

送走周书记的当天晚上,左文学就把村班子召集起来开会。”左文学说,“我想好了,把全村办成一个合作社,把分下去的责任田全部集中起来,由合作社统一经营。”

当时,左文学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呼应。 看到同志们存在顾虑, 左文学耐心启发道::“大家想一想,包产到户前十年,我们靠抠泥巴很快解决了温饱。后来打工潮兴起,年轻人不把土地当回事,就是因为土地效益低。俗话说,地是刮金板,有土地就有财富。只是土地下户后,一家一户力量弱,虽然解决了吃饭问题,但再往大做,就有困难了,因为土地分散经营,捆在了我们的手脚。。如果把村里土地集中起来,搞规模化经营,种植市场需要的农产品,我们的土地资源就盘活了。”

左文学的话,开启了村干部们的新思路,把大家的认识引向一个崭新的境界。在统一了干部思想的基础上,两委(支委、村委)把这一想法向全村群众进行宣传,征求意见,得到了村民的热烈响应。

2014年,塘约村拉开了自土地下户以来的二次改革序幕。他们首先组织人员清丈土地,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次经用仪器测量和土法丈量后,确认全村耕地面积竟为4862亩,多出了3289.5亩。而且是纯粹的耕地,不包括山地!塘约村在土地确权之前,全村耕地1572.5亩,从土改到人民公社,再到家庭联产承包时期,一直是这个数目。现在为什么多了呢,究其原因,一是原来就家底不清,二是人民公社化时期,年年都进行农田建设,三是土地下户后,村民也想方设法自发开垦扩大土地面积,这些都没有计算在内。通过这次清丈,无形中扩大了家底,不能不说是令人欣喜的意外收获。

在此基础上,塘约村成立了村级土地流转中心,建立了农村产权确权信息管理平台,对农村土地经营承包权、林权、集体土地所有权、集体建设用地使用权、房屋所有权、小型水利工程产权、农地集体财产权“七权”叠加一并进行确权登记,明晰了农村产权“身份证”,让农民把产权“揣”在兜里,初步形成了土地“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三权分置,为产权交易打下基础。农民以土地经营权参社入股,村里把利润分成讲得透亮:合作社百分之三十,村集体百分之三十,村民百分之四十。在“七权同确”时,村里划下一条红线,就是拒绝外来资本插手,维护和巩固了集体所有制,同时也化解了集体所有制虚化的难题。

土地产权改革立竿见影,三权分置解除土地束缚,形成了“合股联营、村社一体”的崭新模式,采取“党总支+合作社+公司+农户”的经济发展模式,通过“互联网+农产品”“合社作+物流”的营销模式,开拓农产品销售市场。同时,与天成农业公司合作建设学生营养餐食材特供基地,发展浅水莲藕基地、辣椒基地及精品水果基地,等等,初步构建了规模集约化发展的现代农业体系。

塘约村集体合作社的成功组建,为发展现代农业和农村公益事业扫清了障碍。全村美丽乡村建设迅速实施,产业调整不断告捷,蔬菜、莲藕、精品水果、绿化苗木基地发展到3800亩。村民不仅可以享受到土地入股红利,还可以在基地务工获得收入。塘约村经营管理不是过去人民公社时的工分制,采用的是现代企业管理的模式,按照现代生产要素进行利润分配,着重向农民劳动者收入方面倾斜,集体建有固定的利润提留比例制度。村里人在农业集团、建筑队等不同岗位工作,都挣的是工资,比如在建筑队大工师傅一天工资300多元,小工工资100元。一个农妇每个月工作26天,每月最低基本工资2400元。但农民与在外打工不同的是,这些企业是属于村集体所有,村民同时又是村集体的主人,他们有着做主人的尊严和权利。他们可以从集体经营中得到股份分红,得到制度性的收入。企业经理管理得不好,村民有罢免经理的权利,与在外打工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塘约村通过巩固集体所有制,把改革的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到全体村民中。

塘约村重新走上集体化道路后,短短三年里,还办了许多大事,比如,他们组织村民,只用28天,就修建了一条长4公里、宽8米的柏油路。组织1000多人上阵,18天修了一条长达11公里的机耕路。用22天,把村前的洗布河拓展成30米宽的生态河。同时疏通拓宽了塘耀河。在河两岸打起了坚固的防洪坝。此外,还由村里的基建队和运输队,盖起来一座气派的办公楼,办公楼里设有道德讲堂,科技讲座等,村民们每天进进出出,到这里接受各类教育,热闹非凡。一个曾经是省级的“贫困村”,三年搞成这么多“大建设”,谁能说这不是奇迹?村民一致认为,过去单打独斗,孤立无助,不如现在抱团发展好。

崭新的变局,吸引着外出打工的绝大多数青壮年返回到家乡重建家园。在外开车的回来了,组织起来竟有200多个驾驶员,成立了运输公司。木匠、泥水匠、电工、油漆匠回来了,有800多人,成立了建筑工程公司。流水线上回来的女工有350人,联合其他女性成立了妇女创业联合会。农业专业队把全村撂荒了30%的土地全部种上。生产的组织化和产业化焕然一新,“留守儿童”的生活结束了,妇女、老人因家人的团聚而精神焕发。”

与塘约相邻的大屯村,历史上经济一直比塘约强,现在看到过去比他们穷的塘约兴旺起来,于是,有60户农民的土地确权后自愿流转给塘约村合作社。这说明,农民是用眼睛选择前途的。哪里好就往哪里奔。

邓小平晚年曾说过,农村发展的二次飞跃,还是要走发展集体经济的路。塘约村的巨大变化,印证了这一预见无比英明正确。

塘约村探索发展集体经济的实践,换来了村庄生机勃发。但在支部书记左文学看来,塘约不但要实现物质上的富裕,更要追求精神上的富足,“给乡亲一个精神焕发的村庄。”

过去,谁也不曾想到,像塘约这样穷的地方 ,农民的“吃喝风”竟那么惊人,甚至成了“公害”。本来,塘约村就是个贫困村,村民原本就收入低、生活苦,但名目繁多的“办洒吃洒”,让清苦的日子更加雪上加霜。 尽管百姓如牛负重,苦不堪言,却谁都无法抗拒。2014底,安顺市委周建琨书记深入塘约调研。在苗族老党员杨成英家里听她说:“吃酒吃不消。”杨成英的丈夫去世了,儿子弱智,儿媳哑巴,是村里的特困户。周建琨问:“像你这样,礼包要包多少?要不要五十?”杨成英笑了:“五十?现在五十拿得出手吗?最少一百。“那你一年要包多少?”回答:“一万二千块。”一个“特困户”一年送礼竟高达一万二千块!“钱从哪里来的”?“贷款。”“贷款吃酒”?“是呀,不光我一户人。”

塘约村办酒,真正名目繁多,无奇不有。一个人,从出生的满月酒、周岁酒、剃毛头酒,到生日酒、升学酒、订婚酒、结婚酒、上寿酒,直至死后的出殡酒、迁坟酒,等等。建房子:放线开工要办,盖到一层要办,二层要办,封顶要办,建成了更要办。更有甚者,母猪下崽也办“生崽酒”;赌博输了还办个“落难消灾酒”……而且,办酒的规格,年年攀升:从几十桌到上百桌;礼金从几十块到至少二百,以至上千。“吃丧酒最厉害”,整个寨子的人都去吃,最少百余人,中等三百多人,多的五六百人。最少吃五天,最长吃十天。东家花钱多者七八万,少的也要三万以上。此种乡风民俗成了让你“不得不随大流”的可怕惯性,成了大家无法逃避的“公害”。大家都怕,又都没法!

左文学做过一个调查,村里送礼吃喝,铺张浪费,误工损失,一笔一笔,最后得出的数据:仅滥办酒一项,塘约一年吃掉将近3000万元,户均3257元。合作社成立以后,村“两委”决定,坚决刹住“滥办酒”歪风。在村“两委”的领导下,通过召开村民大会协商讨论订出了“红九条”, 与全村921户农户签订承诺书。为此,还组建起村民议事会、红白理事会和老年协会。从此以后,《红九条》就成了全村的九条“道德底线”。谁踩了红线,就被“拉黑”,就是被列入“黑名单”管理。“该户不享受国家任何优惠政策,村两委也不为该户村民办理任何相关手续。”《红九条》有一条是专刹““滥办酒”歪风的。规定:“只准办结婚酒和丧葬酒,其他一律禁止。” 为此,村里建立了推行“酒席申报备案制度”,结婚提前一周申报,老人去世当天申报。凡批准了的,由“红白理事会”主持,村集体提供餐具、厨具以及厨师服务人员为之免费操作。 酒席规格实行标准化管理:“红喜”八菜一汤,不上大菜,不上瓶子洒,不发纪念品,以吃光不剩为标准。凡违规办酒的村民,没收全部食材赠送给敬老院和学校,并列入“黑名单”,取消享有的荣誉称号及部分优惠政策。从此之后,村民滥办大办酒席借机敛财的不正之风得到了有效遏制。自《红九条》颁布以来,全村酒席减少70%。违规办酒者极少。全村只有一户违规办起“状元酒”,被“拉黑”入了“黑名单”。该户不服,找左文学申辩说:我儿子考上了大学,也是村里的光荣;我又没在村里办酒,是在城里办的。左文学回答道:考上了大学确是我们村里的光荣。所以村里早有规定,考上一本大学的奖励1000元。但现在这1000元,你不能享受了。你是塘约村民,应当按塘约的村规民约办。对方不服。考察三个月满后仍不服,继续考察三个月。这期间,上面下来的危房改造补助,原本可以给这户农民8000元补助的,因为违规被取消,给了别的农户。直至这户农民承认错误,作了检讨,才恢复正常。从这些事例中,我们欣喜地看到,塘约村随着“经济基础”的变革,社会意识、社会风尚也在发生巨大变化!

塘约合作化的三年,胜过包产到户的30多年。对塘约发生的巨变,村民们以“翻天覆地”四字来描述。他们说;“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合作社解散了”!

习近平总书记前年在吉林考察农业时明确指出:“农业合作社是发展方向,有助于农业现代化路子走得稳、步子迈得开。”,

和大寨、华西、南街、刘庄等坚持集体化道路的典型一样,塘约道路和塘约经验,对于开展第二次农村改革,具有引领和示范意义。

(责任编辑:韩玉芳)